“好,好,爱卿苦了你了。”朱元璋笑着应道。
陈子龙也知道马士英所言意味着什么,不过正人君子,何惧阴谋诡计!
他站出来跪倒在地,说道:
“陛下,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臣若不能为陛下分忧,有何面目食君禄,臣愿赴山东,替陛下死守江山!”
朱元璋心里想着是条汉子,但他知道陈子龙虽有小才,终究也不是能力挽狂澜,扶大厦将倾之人。
朱元璋站起身,将陈子龙扶起,“有你一言,朕便宽心了,来人,赏银千两!”
说完便在心里暗叹口气,他能所做的,便只能如此了。
山东问题终于有了些眉目,朱元璋却不敢懈怠,或者说,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眼下,狭小的室内,只剩马士英和朱元璋君臣二人,马士英仍然坐在较远的椅子上;
朱元璋知道马士英已起异心,必须马上安抚一番;其实这也是他在武英殿等着马士英的原因,只不过被史可法等人耽误了一下罢了,
不过没想到这一耽误,竟误了大事,让马士英先发制人。
马士英也不敢怠慢,左良玉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直言道:
“陛下,今日朝堂所言被左良玉知道了,定会心生不满,那贼人手握二十万大军,不可不防,眼下还是未雨绸缪,安抚要紧!”
朱元璋故作惊讶,噌的站起身来,走向前握住马士英的手说:“这.....这如何是好,是朕鲁莽了!”
“马爱卿,你说接下来该如何?”
马士英一愣,陛下看起来对自己言听计从,并无异常,但怎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臣以为,朝廷原计划给江北四镇总兵晋升爵位,既然要封爵,多一人也无碍,可晋左良玉为宁南侯,允其世镇武昌,以示朝廷安抚之意。”
“若是左良玉仍不满,陛下也只能下罪己诏,才能安定他了。”
“是吗?你也这样以为。”朱元璋强忍着怒意,依旧笑着。
“陛下!臣是为陛下着想,若左良玉起兵,对我们可是极为不利!”
朱元璋松开了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叹了口气,故作失望;
“唉!是朕给爱卿添麻烦了!罢了,那咱就依你所言,晋左良玉为宁南侯;不过眼下朝廷初创,政令不行,还需一大才助朕治理国家,爱卿可有人选?”
朱元璋自然知道马士英和阮大铖的关系,梦境之中,也是马士英为报恩才推举阮大铖为兵部尚书兼任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办事。
后来,左良玉便是举着清君侧、除马、阮的名义发动叛乱。
若马士英能按照朱元璋的意图来,自己便是既安抚了马士英,又加剧了马士英和东林党人,尤其是左良玉之间的矛盾。
马士英听完是喜忧参半,他倒是想举荐阮大铖,只是此刻正是敏感时期,若自己再举荐阮大铖,旁人看来定是自己排挤了高宏图,怕是会更进一步惹恼东林党。
于是他便打算再忍耐些日子,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行举荐。
朱元璋看出了马士英的想法,事到紧要关头,怎可如此轻易放过他。
“怎么?爱卿手下竟无一人可用?”
朱元璋想安抚马士英,马士英又何尝不想安抚皇帝;
他实在是不知朱由崧究竟要做些什么,惹了左良玉对陛下有何好处?那逆贼入了京师,朱由崧便也要靠边站,他必须要劝劝皇帝。
陛下可不能再犯傻,惹怒左良玉。
“陛下,不是臣不愿为陛下分忧,实在是当下臣需避嫌。臣原为凤阳总督,蒙陛下恩典,这才晋为内阁首辅,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臣对陛下是忠心耿耿,陛下还在藩时,是臣力排众议,得罪满朝文武,亲自率兵护送陛下至南京;如今陛下继位大统,身处乱世,君臣之间更应亲密无间,才是求存之道!”
“陛下,臣为陛下已是殚尽绝虑,望陛下莫要听信谗言,损了君臣情谊;将来史书一笔,也不失为一段君臣佳话。”
马士英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仰着头如同祈求朱由崧一般;
朱元璋却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了些寒意,马士英刚对自己使绊子,转过头又诉衷情,这一套胡萝卜加大棒,怕是马士英已是忍到底线;
朱元璋见状也不好强求,当下他必须对马士英进一步安抚,否则自己怕是连建奴入侵都见不上了!
“朕明白你的难处,都怪朕,是朕考虑不周,在朝会上唐突了,苦了爱卿了;天下大事,朕唯一依靠的便是你了。”
朱元璋站起身,亲自将马士英扶起来,继续笑着说;
“如今各方藩镇都得封爵,马爱卿是朕登基的头号功臣,朕决议为你加太子太保衔,如何?”
朱元璋不信,马士英能拒绝得了一声马少保的称呼!
马士英心里纠结万分,太子太保是虚名不假,若自己能延续明柞,便是能和于谦于少保一样的名流千古的人物!
马士英向来只为权财,不为名利,只是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让他也不得不好好掂量;
江南自有长江天堑,朝廷还有三十五大军,水师尚在,想做南朝故事,长期割据并不难,这一头衔在未来极有升值空间;唯一的阻碍便是那群东林,定要说我玷污圣名,岂能和于谦并论云云;
不对!马士英思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作答。
他松开了皇帝的手,再次跪倒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抬头看朱由崧。
自己越是想要和东林党缓和关系,越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好似催着自己和东林党火拼起来一般,竟在看似一片偶然之中,不断制造自己与东林党的矛盾!
马士英想到这心里一阵后怕,后背的衣裳也渗出些汗渍;究竟是谁!是陛下?还是卢九德?还是韩赞周?还是陛下已经站队东林党了?
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了,自己已是好话说尽,该做的,该说的都尽了本分!他现在必须要给这位君心难测的陛下戴上枷锁。
朱元璋看马士英沉默许久,便知大事不妙,正准备开口,马士英却在此时打断了他。
“陛下,臣功绩寥寥,何以担此重任;不过既然陛下执意要赏,臣有一子,名叫马銮;犬子善习武,体魁状,陛下可荫为锦衣卫指挥使,我父子二人,也好齐心为陛下效力!”
朱元璋心里暗叫不好!马士英这是图穷匕见了!
朱元璋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杯茶,掩盖自己的怒意。
“爱卿,此事朕还需同朝内诸位大臣商议一番,再者,也无荫指挥使的先例,朕看,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即可。”
马士英知道此举也会招来东林党的反对,但是只要掌握了这个职位,便是进一步控制了皇帝,只要皇帝不再煽风点火,自己便可徐徐与东林党修复关系。
“陛下,犬子若不能为锦衣卫指挥使,臣实在心有恐慌;外有不臣,内有奸宦,陛下龙体有危,臣寝食难安,若陛下疑臣,何必用臣;若陛下不疑臣,便该知,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朝,为了陛下!”
朱元璋强笑着,额头上突起的青筋已是出卖了他,马士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朱元璋知道,这是马士英最后的试探,也是最后通牒!若自己不允,君臣之间怕是再无转圜余地,他必须想办法让马士英将矛盾转移至东林党身上。
“爱卿的苦心,朕知了;虎父无犬子,朕看你的儿子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正是合适。”
见皇帝退让,马士英终于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在此刻彻底和皇帝撕破脸,将来自己根基稳固,王侯将相便是手到擒来!
马士英直接站了起来,朱元璋已是气得有些蒙头,竟没发现自己还没叫这厮站起,他便已经起身,稳坐在了椅子上。
“臣这就为陛下拟旨。”
“马士英!”
朱元璋一声大吼,将马士英怔在原地。
不过朱元璋顿时又改了一副脸色,随口说道。
“哈哈哈哈,爱卿,这等小事,交韩赞周去办吧。爱卿累了,朕也想出去游玩一番,今日便到此吧。”
朱元璋站起身,一阵笑语,哼着小曲,故作轻松,离开了室内。
二人都知道,此刻君臣之间的矛盾,已是只有一层窗户纸未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