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骸圣渊

冰冷的潭水如同亿万根细针,瞬间刺穿肌肤,直抵骨髓。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粘稠到令人窒息的死寂。钟小敏只觉身体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意识在急速下坠中飘散,连尖叫都凝固在喉咙深处。

“抓紧!”

张天赐的低吼如同闷雷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炸开!那只紧扣她手腕的手非但没有半分放松,反而爆发出山岳般的力量,一股冰冷的意念(来自碎片)蛮横地贯入她几乎冻结的四肢百骸!

嗡——!

灵台穴深处,星辰碎片燃烧到了极致!它不再仅仅是渴望,而是像一头囚禁万载终于嗅到归途的星古凶兽,发出了撕裂灵魂的咆哮!它清晰地“嗅”到了——就在这深寒绝域的尽头,那缕微弱星光的源头!那并非出口,而是一块……与它同源,却蕴含着更磅礴、更古老意志的星骸!一块足以令它发生彻底蜕变的基石!正是这来自同宗同源的终极引力,穿透无尽死渊,才将张天赐手中的星辰碎片,以及他这个人形“容器”,蛮横地拽至此处!

在碎片疯狂意志的驱使下,张天赐的瞳孔深处仿佛裂开了一条宇宙的缝隙。视线穿透无尽墨黑的潭水与浓稠死气,锁定在斜下方,一个巨大的、被无数漆黑藤蔓根系如同囚笼般包裹的区域核心!

星源涡眼!

那是一片直径逾百丈的奇异空间,其边缘正疯狂旋转着亿万颗微小如尘埃的冰冷星芒!这些星芒并非实体,而是破碎的星辰法则在极端死寂环境中自发形成的涡流力场,如同围绕黑洞旋转的吸积盘,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毁灭与秩序并存的气息!

而在涡眼的正中心,一点璀璨的纯白光源静静悬浮。那是一截形如断裂獠牙、长度不足三尺的奇异晶体,通体呈现梦幻般的“星海蓝”,表面流淌着仿佛活物般的液态星髓光晕。无数断裂的、比星辰轨迹更玄奥复杂的银色符文在晶体内部明灭流转,每一次闪烁都引得整片星源涡眼微微震颤,散逸出一丝令星辰碎片极度渴望的精粹本源!这晶体仿佛才是真正的钥匙,通往真正的星辰秘藏。

“就是那里!”张天赐的精神在咆哮,碎片将目标清晰烙印。

呼——!

一股远超死渊下潜流的恐怖吸力骤然增强!不再是水流的力量,而是那星源涡眼自身的牵引法则!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涡眼外围!

“小心!”张天赐厉喝,碎片瞬间爆发出更强烈的幽光笼罩自身,同时本能地将钟小敏死死护在身后。

嗤啦!嗤啦!

刚一接触涡眼边缘旋转的星尘流,一股恐怖的法则切割之力传来!张天赐破烂的衣衫瞬间化为飞灰,强韧如金石的星辰淬体之躯上赫然出现无数细密的血痕!仿佛被无形的亿万刀刃剐蹭!他闷哼一声,体内的石髓暖流与星辰之力汹涌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流淌着金纹与星屑的护体罡气(金身雏形),死死抵抗着这空间法则的绞杀!

“散开!”危急关头,张天赐竟借着涡眼流那狂暴混乱的旋转力量,双臂猛地一分!借助这股巧劲,两人的身形强行被甩开数十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处法则绞杀最密集的区域!

“天赐!”钟小敏惊魂未定,瞥见张天赐身上新添的密集血痕和那竭力闪烁的护体光芒,心胆欲裂。

“跟紧光流!”张天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碎片赋予的初步空间感知已被这极限环境催发到极致,他开始在旋转的星尘洪流中“听”到微弱的通道回响。

两人如同怒海中的小舟,被狂暴的星尘旋涡裹挟着疯狂旋转、下坠。每一次改变方向,每一次在毁灭性法则的间隙中穿行,都让钟小敏惊心动魄。张天赐此刻如同换了一个人,双眸冰冷幽邃如万载星渊,每一个动作都近乎完美地预判与借力,碎片赋予的感知在此刻被压榨到极致,竟在两人身周隐隐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感知风暴般的防御场域!那些足以绞碎寻常修士的死气、怨念、空间乱流触及这无形的感知场域,便会被提前“感知”并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引导、卸开!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永劫般的旋转坠落之后,前方的狂暴星尘流猛然一滞!

一座庞大建筑的残骸,静静地悬浮在星源涡眼最核心的位置,宛如一颗死去恒星最后的遗迹,震撼莫名。

星辰残骸!

这残骸主体似乎曾是一艘无法形容其庞大的舰船一角,船体呈现一种非金非木、早已腐朽暗淡的灰黑色材质。但它真正令人窒息的,是镶嵌在其结构断裂处,那如同破碎星河般流淌、凝固的巨大星辉脉络!这些脉络散发着古老而悲壮的星辰余烬,虽已断裂暗淡,却顽强地抵抗着时空的消磨,形成一道天然的微光屏障,隔绝了外部绝大部分可怕的法则绞杀力量。

就在这残缺星舰的核心位置,三件异宝沉浮,引动着涡眼中沉寂的本源星力!

星骸核心(坠星之心):一块人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矿石(石髓的终极源头),静静悬浮在星舰主龙骨断裂处。它色泽内敛深沉,却仿佛承载了整个星骸的沉重历史与能量,其内部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华,每一次脉动都引动周遭的空间微微颤抖。这矿石散发出的纯粹星辰本源气息,正是张天赐体内星辰碎片最终的目标!渌影珠: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如无垠深海的幽蓝宝珠,静静悬浮在星骸核心不远处。宝珠表面有无数细微水波般的符纹在自然流转,散发着温润、滋养、渗透一切的“水”之法则气息。它似乎天生便能安抚狂暴的星辰之力,调和阴阳。星枢玉印:一块一尺见方、材质如凝固星光的玉印,玉印中央深深烙印着一个极其复杂、残缺的星辰轨迹符印。符印散发着晦涩、掌控、定位的空间法则波动,与星骸核心隐隐共鸣。

“吼——!”

还未等两人看清,一声仿佛千万年冰层断裂的低沉咆哮猛然从残骸深处炸响!整个悬浮的星舰残骸猛地一颤!那些流淌的星辉脉络瞬间熄灭大半!

三座由高度浓缩的幽暗潭水、星源涡眼中的死寂星力以及纯粹的水元法则构成的庞大身影,自残骸的阴影中凝聚成形,如同三尊亘古存在的守护魔神!

渌影卫!

它们身高接近三丈,身躯介于水波与星辰寒铁之间,幽蓝近黑,表面流淌着破碎的星光和森冷死气。空洞的眼眶内燃烧着冰冷的白色星火,手中巨兵——巨锚、星锤、漩涡巨盾——皆由凝固的死潭寒铁与星光构成!

中央手持星锤的渌影卫率先动了!它没有任何花哨,巨大的骨状星锤带着粉碎空间的轰鸣当头砸下!恐怖的重压瞬间撕裂星舰残骸周围的微弱屏障,连下方粘稠如胶的死水潭液都被压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避无可避!这是纯粹力量与法则的碾压!钟小敏被那窒息般的气势压得几乎瘫软!

“星锁,缚!”张天赐眼中幽光暴涨,不顾一切催动灵台星辰漩涡!漩涡核心那枚破碎的星轨印记骤然亮起!嗡鸣声中,数十道如同实质、散发着冰冷星芒的深蓝色虚幻锁链,猛地从他双手掌心爆射而出!这些由精纯星力、吞噬的死渊怨念与碎片意志强行凝聚的锁链,瞬息缠绕上砸落的巨锤手臂!

轰!咔啦啦!

锁链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张天赐双脚深陷入下方看似坚韧实质脆弱的星舰船体!狂暴的力量通过锁链直接冲击他的星辰漩涡!他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涌出嘴角!

“小敏!水!”他怒吼,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

几乎是同时,左边手持漩涡巨盾的渌影卫狠狠将盾牌砸向地面!以盾牌为中心,一圈凝练到极致的墨蓝死水光环如同冻结领域般急速扩散,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迟滞!直逼钟小敏!

右侧持巨锚的渌影卫则发出无声的嘶鸣,巨锚化做一道撕裂水流的幽影,带着洞穿一切的锋锐与死寂,直刺张天赐后心!阴毒迅捷!

生死夹击!

“啊——!”钟小敏爆发出绝望边缘的尖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手中紧攥住那枚自始至终被水流包裹的渌影珠!这枚刚刚落入她手中的奇宝,在她心神激荡的刹那,竟第一次与她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她不知道如何运用,只是将全部精神、全部力量、全部的求生意志都倾注在渌影珠上,不管不顾地向那席卷而来的冻结领域推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散开!”

嗡!

渌影珠幽蓝光芒暴涨!一缕肉眼可见、极其精纯柔韧的深蓝水波瞬间扩散!它并非硬抗冻结领域,而是如同最润滑的水流,“轻柔”地包裹、渗透进去!蓝色波纹所过之处,那冻结一切的恐怖法则,竟如同被抹平的涟漪般……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中和!虽然没有彻底消弭,却为钟小敏争取了一线喘息之机!

也就在这一瞬,张天赐脑后仿佛长了眼睛!在巨锚及体的前万分之一秒,他猛地震断大半锁住中央星锤的星辰锁链!

噗嗤——!

十几条星力锁链断裂崩溃,狂暴的反噬力量让张天赐全身骨骼发出可怕的错响,但他借着这股反冲之力,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幽影,以差之毫厘的极限速度向侧面翻滚!

嗤啦!

冰冷的巨锚擦着他的肋下掠过,锋锐的死寂之气撕裂了本就布满血痕的皮肤,留下一道深可见骨、却诡异没有流血的墨蓝色伤口!森寒的死气疯狂钻入!这来自渌影卫核心力量的死寂攻击,直指灵魂!

“呃!”张天赐如遭重锤,眼前金星乱冒,动作瞬间迟滞!

手持星锤的渌影卫挣脱了剩余锁链的束缚,巨锤再次扬起,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三尊渌影卫似乎瞬间捕捉到了猎物的弱点,冰冷星瞳中的白色火焰猛地升腾!

“就是现在!”张天赐猛地抬头,眼中再无痛楚,只剩一片疯狂燃烧的冰冷星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三卫将注意力完全锁定在他身上,全力凝聚攻击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力量——被斩断的星力锁链溃散的能量、涌入体内的死寂之气、后背石髓暖流燃烧的生机、甚至灵台碎片那最深处的不甘咆哮——被他全部引爆!

他单膝跪地,双手狠狠按在身下的星舰残骸上!

“地藏,动!”

不是依靠身体的力量,而是以身为引,沟通身下这片残缺星骸最后的悲鸣!灵台碎片爆发出最后的呐喊,与那沉寂了万载的星辰遗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撬动平衡的共鸣!

轰隆隆!

整个悬浮的星舰残骸内部,那镶嵌在断裂处的星辉脉络残余力量,被张天赐这亡命一搏强行抽离了一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残骸发出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断裂声!

轰!!!

失去部分星辉脉络支撑的船体断口猛地向下坍塌、错位、崩裂!碎裂的巨大船体结构如同山崩般砸向下方!

而下方,正是那星源涡眼最核心、法则之力最为混乱的——塌陷中心!

整个星源涡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产生了强烈的紊乱!狂暴的空间撕裂力量骤增了数倍!

三尊刚刚凝聚全力、正要给予绝杀的渌影卫猝不及防!它们庞大的身躯被这如同星辰崩塌般的混乱巨力冲击、撕扯!尤其那手持星锤和巨锚的两卫,半个身体瞬间陷入崩裂的空间乱流之中!它们身上的墨蓝色水光急速闪烁、暗淡,发出如同金属被扭曲的刺耳悲鸣!力量被急剧消耗!

“走!”张天赐嘶吼,七窍都已渗出金色的血丝(石髓生机),体内如同被亿万星力爆弹来回碾过。他挣扎着扑向最近的那块沉浮的星骸核心(坠星之心)!

钟小敏也咬牙向前冲去!她死死盯住那块最靠近自己的古朴的星枢玉印!那玉印上的残缺星轨符印,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目标。

张天赐右手按在坠星之心那暗沉的矿石表面!冰冷的触感瞬间传来,但随即,一股比任何暖流都要精纯、厚重的星辰本源之力,如同找到归途的江河,汹涌澎湃地主动涌入他体内!

这股力量过于庞大精纯!远非他的星辰漩涡此刻所能容纳!狂暴的本源之力瞬间冲垮了他体表的金纹护罡,将他浑身肌肉筋骨撑得如同吹气般鼓胀起来!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布满肌肤!连骨骼都在不堪重负地呻吟碎裂!星辰漩涡被灌入远超极限的能量,几乎要当场炸开!核心的星轨符印疯狂闪烁,试图承载!

“渌影珠!”钟小敏在拿到星枢玉印的瞬间,感受到其内空间法则之重难以掌控,几乎是本能地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渌影珠狠狠按在了玉印表面的残缺轨迹中心!

嗡——!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温润柔和的渌影珠水光如同天降甘霖,瞬间渗入玉印那暴烈不稳的空间法则轨迹之中!冰冷狂暴的空间之力被那极致柔韧精粹的水元法则瞬间渗透、安抚、疏导、中和!玉印表面狂暴的光晕猛地收敛,变得温润内敛!一股更加稳定、能被掌控的空间波动散发出来!甚至引动了包裹她全身的水流!

一股温润的力量也从渌影珠和玉印中反馈涌入钟小敏体内,滋养着她严重透支的身体与精神,更重要的是,她体内某种对水的敏锐感知,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觉醒!

也就在这时,崩裂的船体彻底砸入了涡眼核心!混乱的法则洪流如同愤怒的海啸瞬间吞噬了一切!

张天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手死死抓住钟小敏的肩膀,右手却疯狂地将那尚未完全炼化的庞大星骸核心力量,尽数催入了刚刚稳定下来的星枢玉印!

他不懂如何使用空间法宝,但这来自星辰碎片最本能的渴望,驱动着他做出了最正确、也是最危险的选择——以坠星之心核心的万古星辰本源为燃料,强行驱动星枢玉印残缺的空间法则!

“开!”张天赐的吼声混合着骨血崩裂的脆响!

嗡——!!!

星枢玉印爆发出夺目的苍蓝色光华!玉印中央那道残缺的星轨符印仿佛被点燃,骤然变得完整、清晰了一刹那!一道稳固的、流淌着空间水光的球型光罩,在混乱的洪流彻底扑至的亿万分之一秒,堪堪将紧紧相依的两人笼罩!

轰隆隆!!!

下一刻,如同灭世的混沌风暴彻底淹没了星舰残骸!那三尊庞大的渌影卫如同沙堡般被瞬间撕碎、磨灭,连那坚固的坠星之心矿石和无数船体碎片也在这比死渊核心恐怖万倍的空间乱流中被不断磨蚀、分解!

唯有那苍蓝色的光球,成为混沌中心唯一顽固存在的坐标!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撕扯、挤压、灼烧、冰冻!表面的空间法则光纹疯狂闪烁,层层碎裂又飞速修复,每一次破碎都消耗着内部储存的庞大星辰本源!

光球内。

张天赐浑身浴血,如同一个布满裂纹的金红色瓷偶,周身蒸腾着石髓精华燃烧的金色霞光与星辰本源散逸的星屑。恐怖的力量依旧在他体内奔流冲突,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瞳孔剧震,喉咙里压抑着濒死的咆哮,意识在无边痛楚的潮汐中几近沉沦。然而灵台穴那片深黑漩涡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固”地旋转着,贪婪吸纳着疯狂涌入的坠星本源,漩涡深处那枚残缺的星轨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甚至一丝古老的、如同星辰呼吸般的韵律正从虚无中诞生!破碎又重组的剧痛中,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曾经遥不可及的通往神秘层次的“门槛”,正在轰然松动!

钟小敏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但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她手中的星枢玉印和渌影珠在她身前静静悬浮,散发着一深一浅两重光晕,将她轻柔笼罩。那柔和的水光不仅帮助稳固着光球的空间,更以润物无声的温润之力持续滋养着她近乎崩溃的心神和肉身。她体内对“水”的亲和与感知正发生着质的蜕变,那些精纯的水元法则碎片在血脉中流淌,仿佛为她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空间通道在狂暴的乱流中剧烈颠簸。光球之外是灭世的混沌,光球之内是涅槃般的剧痛蜕变与温润滋养。黑暗的尽头就在眼前,那是一道剧烈扭曲、闪烁着冰冷星芒的空间裂隙!

光球终于带着巨大的势能,狠狠撞入那空间裂隙的深处……

死渊深处,最核心的毁灭洪流逐渐平息。渌影溃散,星骸沉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