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逸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我许久才道:“君弟,老师也是无心之过,他怎会知晓这泥人是君弟你的模样呢?”
我反问道:“老师拿着泥人也看了几眼,我与老师相处四年,他怎会看不出这是我的容貌,可是老师为何要将这泥人卸了胳膊拆了腿?”
这番旁敲侧击,让夙逸有了反应,他站起身来,一脸正义道:“顺儿,你陪君弟等着他宫里的婢子,我有些事,晚些我自会回母后宫里。”
顺儿脸色原本就不好看,这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下,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发懵。
目的达到了,留着这顺儿也没什么用了,我笑着对顺儿道:“顺儿,你穿得少早些回去吧,苏榕一会儿就来接我了。”
顺儿终究还是母后宫里的太监,这规矩还是懂的,他道:“六殿下不要为难奴才了。”
“主子!方才嬷嬷让去御花园领夕主子回宫,奴婢是不是来晚了一些?”脚步声临近,只见苏榕小跑着进了大院,看着我就拉大嗓门说开了,也不管我身旁的顺儿那张不悦的脸色。
我起身对顺儿道:“苏榕来了,顺儿你早些回去吧。”
这话落下,顺儿应了一声告退,就迈开竹竿腿就走,性子毕竟是躁。
苏榕见顺儿走远了,半蹲着身附耳小声问道:“主子,方才奴婢来的可是及时?”
“及时,只是可惜了阿榕你从宫外带进来的泥人。”那一坨坨泥块还在里袖,实有不甘。
一听这泥人可惜了,她睁着大眼惊讶道:“主子,裴太傅真的将那泥人拍碎了?碎成什么模样了让奴婢看看。”
我闻言侧过身就走,回绝道:“等我过些时日一块块粘回去了再给你看,现在那泥人丑的紧。”
苏榕听这话可是心疼坏了,她小跑着过来伸手就想往我袖子里找泥人,我眼快看着这举动,转过身子退了几步,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就是不给你看,你看一个本殿下的泥人还不如看本殿下睹物思人,阿榕你羞羞脸!”
说完我撒腿就跑,这小姑娘害羞我可见不得。
就这样,苏榕在后头追我,我在前头跑着,长长的宫道里,那一袭冷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夹杂着苏榕的笑骂声,这宫中的年月,仿佛也没那么难熬了。
翌日,苏榕为我整好衣衫,回过头就将袖子往上一撩露出白皙的细腕,拿起盆架上的巾帕在温水捣腾了三四遍才拧干递给我。
“阿榕,嬷嬷说女孩子的肌肤是不可以让除夫君外的人看着的,日后可不要撩了。”我接过巾帕,直言不讳地对苏榕说。
苏榕闻言,也不当真,那双没擦干的手直接伸过来轻拧了一下我的脸蛋,笑着道:“小时候奴婢也是那么给主子拧巾帕的啊,这主子年岁长了些,倒是知道和奴婢生分了?奴婢就是奴婢,不似主子那般讲究的。”
我摊开巾帕敷上脸,一会儿就取了下来重新擦拭了一遍,将巾帕递了回去,认真道:“阿榕,日后在嬷嬷面前莫要这般嬉皮笑脸,这些话与我一人说就好。”
她将巾帕拧干,挂回到盆架上,绕到我身后为我拉紧了一些腰带,淡然自若地应道:“主子,奴婢再糊涂也不会在嬷嬷跟前扯皮,殿下是惯着奴婢,奴婢心里知晓的。”
这话让我的心定下来不少,我转过身,探了探袖中的包有泥块的帕子,说道:“阿榕,昨日泥人那事恐怕上书房会有大的变数,今日你不用随我去,下早课后你记得在半个时辰后再来接我。”
“奴婢晓得的。”苏榕这些时日变了,她不会问我有些举动是何意,事后也总是恰巧出现装个糊涂人。
昨日我也是故意将泥人带在身上,只是赌他裴少安敢不敢砸而已,苏榕恐怕是知晓我是何意,也是没有阻止。
看着苏榕一脸的笑意,我心存愧疚地问道:“阿榕,你可是恨我将这泥人当做工具污蔑老师?”
苏榕摇了摇头,转了转眼珠子,又点了点头,委屈地说道:“主子,那泥人是奴婢让师傅赶做的,那黑心师傅还多收了奴婢五两银子呢,不过啊,日后主子有机会出宫,将奴婢带上,奴婢就不生主子的气了。”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允你便是,时辰快到了,本殿下要去上书房了。”我愣是被逗笑了,原本就晚起了半个时辰,扯闲只得打住,撒腿就往殿外跑,看得苏榕在后头嚷嚷着让我慢些走,别摔着。
我两手缩在袖中,毛绒披肩严实地将脖子围住,今日小寒,我走在宫道里,低头盯着前边湿漉漉的路面发呆,直到撞上一堵肉墙才停下步子,也被惊吓到了,手掌一松,泥块散落了一地,看着泥块一块块落入水里,我也顾不得外袍的后摆,蹲下身就去捡泥块。
“夙君,你既这般珍惜,为何又要用这玩物去算计裴少安。”头顶那一声阴冷的质问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知晓,是耶律贞。
我拾完泥块,将帕子放回里袖,委屈地反驳道:“贞哥哥,你说的这些,君弟怎的就听不明白。昨日君弟贪玩罢了,我怎知老师会将泥人毁去,君弟也没有告知父皇,这委屈君弟也没有跟谁去吐露,君弟知晓长者为敬,怎会做那种小人之举。”
耶律贞冷哼一声,接着道:“你倒是拿夙逸当把刀子使上了,昨日皇上夜间撤了裴少安的太傅之职,今日正在商议遣不遣出宫之事,你可知昨日那套暗算,酿成多少大错?”
计划之中,一巴掌给颗枣,若裴少安在耶律贞那边是个人物,耶律贞多少会让我帮着说说情,可这裴少安为何一定要留在宫里?
我也不再隐瞒,笑盈盈道:“贞哥哥,你与老师之间是各种关系,在这让君弟道出来,若是让隔墙之人听了,落个把柄,怕是要被说闲话,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