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贞面上僵了,这关节'咯吱'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我好笑道:“耶律贞,这就被气到了?亏得君弟小你五岁,你我挪步梅雪殿,那是我梅母妃的住处,人已走了数年,常年无人居住,是宫里的荒处,我们去那说老师的事情。”
他脸色煞白,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你不愿我可就走了,也不知裴少安走后谁会来授课,那些老师也只会吟诗作对,君臣论的甚至烦人。”我凑上前做了个鬼脸后抬腿就是走。
耶律贞没忍住,软了下来,不情愿地问道:“去我苑中如何?”
这算盘岂能让你给打乱了?
我回过头看着耶律贞隐忍的神情,干笑了一声,笑眼一弯,摇头道:“近日想浅哥了,君弟想去梅雪殿瞧瞧。”
又是'咯吱'一声,少年应下。
“贞哥哥,背君弟一程如何?君弟这后摆湿了一块,走起路来湿漉漉的,好不邋遢。”我指着湿了一大块的后摆,好不可怜。
耶律贞也不是那么好脾气,刚想发作,我就抓住时机,微微垂下眼帘,叹口气道:“老师走了,也不知换来的会是太傅院的哪个老师,老师若是出宫分配边疆也好,让老师捎封信给浅哥,我就写,浅哥,今日可好,君弟久盼,望早......”
我这絮叨还没完,耶律贞就将气咽了回去,背过身,压着怒气道:“上来。”
见他允了我,我也见好就收,扑腾到他背上,待他背稳后,我指着前头的宫道说:“走过两道门,左边有一处宫门,进去后再走三道宫门,再往左边走,再走两道宫门,接着左转,走三道宫门,就到了。”
“夙君,这么走,只怕是回到这个地方了。”耶律贞是个明白人,这低沉着的声音,似心里的巨兽抑制不住一般。
这会儿,我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喜欢耶律贞,他太聪明,明里斗起来我的胜算是微乎其微,这次暗里算计裴少安,我不过是占了地利人和的便宜罢了,离了夙都我未必算得过他。
我缓过神来,也不逗他玩了,如实道:“梅母妃爱花,所以梅雪殿就在御花园附近,殿前栽有一排的梅花树,你到了就见着了。”
耶律贞不说话,背着我朝御花园走去,一道宫门,两道宫门,三道宫门...宫门数得我直发困,我脑袋搭了下来,活络了一下双臂的韧带,为打发困意,我对耶律贞说道:“耶律贞,夕儿说你是个好人,我能相信你吗。”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和小七一胎而出,性子确实差得太多。”耶律贞冷嘲暗讽,丝毫不给我好脸色瞧。
换我,我也会那般说的。
嬷嬷,母妃,暗部。
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你必须站在最高处,你不能是女孩儿。
我苦笑道:“耶律贞...你这是抬举我了。”
原本说的不只是这些,在耶律贞面前也不好摊牌,只得将那些难受塞回去,趴在他背上闭眼凝息,我又问道:“耶律贞,你想出宫吗?”
耶律贞不做应答,我接着说道:“你从凰都过来的途中定是见着了外边的样子,阿榕上回同我说,外边的晴好天是热闹至极,不似宫中这般死气沉沉,晚一些的时候,万家灯火明,站在高处看着,甚是有人情味。”
“人情味?”耶律贞虽不做应答,也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我将脑袋往他肩上一靠,撩起他的一撮发丝,挑着他的头发,乐呵道:“是啊,万家灯火明,人情常在时。”
他不说话,沉默地走了一段,我脑袋搭在他肩上快睡去时,他问道:“夙君,小七每次来我苑里寻我,她念叨的都是你这个哥哥,初见你,坦白说,我并不喜欢你这类人。”
“你如今这么说,是不讨厌我了吧。”我挪了挪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下去,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手臂,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是何时对裴少安起疑的。”他问得直白,不多半句话茬子。
我回忆了一番,打着呵欠,慵懒地应道:“在他入宫的几个月后吧,近我身者,我岂能不查清底细?正巧那会儿我派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他的过往,初遇你那次,老师那般护你,后来几次试探,你两自己原形毕露的。”
“夸我好看又是为何?”他停下了步子,等着我应答,我抬起眼帘侧目看了看他的脸色,脸色绯红,神态也无怒意,我定下了心,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闭眼就是睡。
耶律贞仍没动静,我只得应答:“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可是你和老师一样喜欢说教,我不喜欢说教我的人。”
这话说完,耶律贞又接着走了,随后问道:“厌恶我,又为何夸我?”
“实话实说罢了,话说回来,夕儿喜欢你,待夕儿及笄之后,我让父皇招你做驸马吧,然后我就是你的大舅......”困意袭来,声音逐渐沉了下去,最后没了声响。
梅母妃喜欢梅花,也擅画梅,未去之前,浅哥贪玩,成日出殿玩耍,任梅母妃怎么教他画梅他都学不会,但是人一去,短短一日,浅哥就画了幅冬梅出来,父皇将它挂在梅雪殿中,若梅母妃的魂魄还未散去,看到那画也是会欣慰的。
梅花香,是到了吧。
我揉了揉眼睛,开口让他将我放下,他似想事儿入神了一般,没个动静。
一会儿,他回过神,开口问道:“李美人的花茶,你那儿还有残剩吗?”
“有是有,你问这个作甚?”锦姐姐的花茶是入口香甜,还不腻口,这人怎的突然想起了锦姐姐的茶?
“那次和你遇着后就很少去李美人的苑里,茶也早些日子吃完了,宫里人多嘴杂,孤身不好取茶,你有的话就给我一些,她是你父皇的妃子,你走动也是方便一些。”他解释完,半蹲下身将我放下。
我懒得做多他想,迈开步子上前推开殿门,那淡淡的茶花香扑鼻而来,想来喜贵是没少来收拾,香气闻着也似人未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