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破旧的油布,油腻腻地罩在这座小城的头顶,街灯昏黄,像醉汉的眼,半睁半闭,透着倦怠与冷漠。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下的梧桐叶被秋风碾碎,沙沙作响,像在低语这座城市的秘密。诺基亚5310揣在兜里,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昨晚周晓晴的QQ动态还在我脑子里打转:那张红色诺基亚5610的照片,配文“新手机get,开心!”她的炫耀像一记闷棍,砸得我自惭形秽。她的认真,她的值日笑声,她递来的那瓶矿泉水,像一团火,烧得我心神不宁。我,18岁的林然,体育生,复读生,自诩有点小聪明的loser,却连自己的方向都找不到,谈什么追逐她的背影?
周末傍晚,小胖,王浩,我的体育队兄弟,胖得像个移动的肉山,却跑得比风还快。他站在宿舍楼下,嘴里叼着牙签,活像个街头混混,嚷嚷着:“然哥,网吧走起!新出的《传奇》资料片,贼刺激!”他的眼睛闪着光,像个孩子发现了新玩具。我犹豫了一下,想起周晓晴在值日时的认真,她在课堂上抄笔记的侧脸,像一朵栀子花,安静得让人不敢靠近。我本想拒绝,可小胖挤眉弄眼:“别装了,晓晴又不去,你怕啥?放松一晚,明天再当好学生!”我心一横,点点头:“行,走!”可心底却酸得像吞了颗柠檬,想起昨晚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网吧,她笑着摇头:“不了,我得背单词,你们玩吧。”她的拒绝,像一盆冷水,浇得我心底那团火忽明忽暗,提醒我:她在前跑,我在原地踏步。
小巷深处的网吧像个黑洞,门头的霓虹灯闪烁,红红绿绿,像廉价的诱惑,等着我们这些迷茫的年轻人往里跳。里面烟雾缭绕,键盘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像一座混乱的迷宫,装满了逃避现实的灵魂。网吧老板坐在柜台后,叼着烟,眼神浑浊,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小胖一头扎进《传奇》,喊着:“然哥,快来,组队打BOSS!”我坐在旁边,盯着屏幕,脑子里却全是周晓晴的红色手绳晃动的画面。我随手点开一个游戏充值页面,屏幕上跳出“充值100送50”的广告,红色的字体闪闪发光,像在勾引我。我心动了,想着充点钱买个皮肤也不错,毕竟周晓晴的诺基亚5610都那么拉风,我总得有点自己的面子吧?我输入银行卡号,点下确认,100块没了,皮肤却没到账。我愣了愣,找客服理论,才发现是个钓鱼网站,钱打了水漂。我骂了句“操”,心底像被掏空了一块。那100块,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母亲省吃俭用塞给我的,现在却喂了狗。我突然想起Franz Kafka在《The Trial》里写的那句:“Someone must have been telling lies about Josef K., he knew he had done nothing wrong but, one morning, he was arrested.”(有人一定在诽谤约瑟夫·K,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某天早上,他被逮捕了。)(翻译:有人一定在诽谤约瑟夫·K,他知道自己无罪,却在某天早上被捕。)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世界像个荒诞的法庭,你以为抓住了机会,却发现只是更深的陷阱。
离开网吧,夜风像刀子,刮得我脸生疼。小胖还在兴头上,嚷着:“然哥,明天再来,哥带你飞!”我没吭声,心却沉了下去。那100块的损失,像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起Z老师昨天在值日时的眼神,像刀子,剥开我的伪装。他在办公室找我谈话,点燃一支红塔山,吐了个烟圈:“林然,你状态不对,文化课拖后腿,网吧少去点。”我低头应了声“知道了”,心里却不服:网吧怎么了?谁不玩?可他接着说:“现在的社会,诱惑比机会多,消费是个无底洞,小心别掉进去。”他的语气平静,却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心虚。现在,那100块的损失像一记耳光,验证了他的警告。我突然想起鲁迅在《朝花夕拾》里写的那句:“人生如一束花,仔细观赏,才能看到它的美丽;但仔细观赏,也会看到它的瑕疵。”消费主义的花,美丽得刺眼,瑕疵却扎心。那台红色诺基亚5610,那20块的手机壳,那100块的游戏充值,都是这束花的刺,扎得我鲜血淋漓。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像在看自己龟裂的青春。宿舍的墙壁泛黄,贴着几张周杰伦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小胖的脏衣服,散发着汗臭味,像这座小城的缩影,破败又真实。我掏出手机,点开QQ空间,看到周晓晴刚发的动态:一张单词本的照片,配文“坚持就是胜利”。下面一堆留言:“女神加油!”“晓晴你最棒!”我点了赞,手指在评论框里犹豫半天,还是没写什么。她的认真,像一面镜子,照出我的散漫与自卑。我想起母亲昨晚电话里的絮叨:“林然,你得争气,考个好大学,不然我们老两口这辈子白干了。”她的声音里满是阶层焦虑,像在说,考不上大学,我就只能跟父亲一样,去厂里拧螺丝,过一辈子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可我呢?我连自己的方向都找不到,谈什么争气?
我点燃一支红塔山,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在灯光下散开,像我的梦想,虚幻又易碎。2008年,这座小城还在用功能机,QQ空间是年轻人的舞台,每个人都在那上面秀点什么,假装自己的生活比别人精彩。可我们呢?不过是群被高考绑架的loser,拿什么跟这世界较劲?周晓晴的笑,像一盏灯,照亮了我的迷雾,却也照出我寒酸的影子。她的红色手绳,她的新手机,她的认真,都是我触不到的彼岸。我突然想起Albert Camus在《The Stranger》里写的那句:“In the midst of winter, I found there was, within me, an invincible summer.”(在隆冬之中,我发现自己内心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翻译:在寒冬里,我发现自己内心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可我的夏天呢?是被周晓晴的笑点燃,还是被网吧的诱惑烧成灰烬?我不知道,只觉得心底有股火,烧得我睡不着。
我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街灯昏黄,路边的垃圾桶旁蹲着只流浪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像在嘲笑我的狼狈。复读班的压力像一张网,网住了我们这群失败者,每个人都在挣扎,却没人知道出口在哪儿。小胖的洒脱,周晓晴的认真,Z老师的警告,都像一根根线,扯着我往前走,可我却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找不到方向。我关上窗户,躺回床上,脑海里全是周晓晴的红色手绳晃动的画面,还有那100块的损失,像一记耳光,提醒我:林然,你又栽了。
青春是什么?是迷雾,遮住了方向,让你忍不住一头扎进去,哪怕明知前面是火。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去,可心底那团火还在烧,烧得我睡不着。明天是新的一天,我得擦黑板,背单词,还得面对Z老师的眼神。可我呢?我连自己的路都找不到,谈什么高考?谈什么青春?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在预示一场无声的告别。我突然想起鲁迅在《呐喊》里写的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我的路呢?我得自己走出来,还是得靠周晓晴的笑来指引?夜色更深了,狗吠声断续传来,像这座城市的低语,提醒我别陷得太深。可我已经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抓着周晓晴的笑当救命稻草,却不知道这稻草会不会让我沉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