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治病者，必明六化

从《黄帝内经》中可以看出，中医理论的形成与发展是逐步完善的。对五脏六腑功能的认识，最早体现在五脏六腑的得名上，后来用人们习知的帝王职官来比况，如心为君主之官，肝为将军之官之类，但是仅此并不能解释五脏六腑的生理、病理并指导临床实践，所以到了秦汉之际引进了五行学说，一方面用五行的特性揭示五脏的生理与病理，另一方面阐释不同脏器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并用来指导临床用药治疗。中医理论的形成与完善，标志是《素问》中七篇大论的出现，把天之六气也就是影响人体最主要的外因与五行五脏结合起来，形成天地之气相召感，和则无病，乖则百病丛生的五运六气理论。三阴三阳概念是对自然界四时气候寒热、升降的揭示，如果仅停留于此，则是古代气象学研究的内容，对中医理论的完善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中医理论引进阴阳、五行都是为了阐述人的生理、病理，所以描述四时寒热阴阳不同的三阴三阳就与六气结合起来，用来揭示不同时期特定的气候特征作为致病的外因对特定脏器的影响。同时，三阴三阳由最初揭示四时气候的寒热转变，转换为对五脏功能强弱的譬况，这样在中医理论体系中，三阴三阳就是指特定脏器的功能强弱及其脉气所发的路径，而不再是指四时气候的温凉寒热。人生天地之间，天气的寒热异常变化可以导致疾病，所以四时之气中典型的气候特点是中医学研究的重点。前人对气候的观察非常仔细，今天的双音节词气候，实际上是由两个气候特点组成的双音节词。古人把五日称为候，三候十五日叫气，六气九十日叫时，四时十二个月，二十四气三百六十日左右叫岁。作为天气的三阴三阳，其表示不同时期气候的寒热与升降，中医理论引进之后把它和六气结合起来，用来揭示作为外因的六气对特定脏器的特殊影响。由于古今文化的巨大差异，古人讲述的内容今天读起来不是很好懂，如《素问·至真要大论》：“厥阴司天，其化以风；少阴司天，其化以热；太阴司天，其化以湿；少阳司天，其化以火；阳明司天，其化以燥；太阳司天，其化以寒。”下面逐一进行解释。

厥阴化风：

厥阴，提示四时中正月、二月的气候特点及功能，这一时期从冬天阴寒隆盛过来，阴寒之气逐渐减少，阳热之气逐渐增强。厥，逆转，厥阴，阴寒逐渐逆转，阳热逐渐增强的季节，所以厥阴的另一面是太阳（少阳），属于纯阴的冬季与纯阳的夏季之间过渡时期，从阴阳表里的角度看，是半表半里。这里估计会有人问，前面的解释不是说春天为太阳吗，怎么变成厥阴了呢？首先，春天为阳气升叫太阳，但是阳气升的相对一面是阴气衰竭的厥阴，二者分别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知道太阳就知道厥阴。其次，和三阴三阳的排列习惯有关。以三阴三阳的顺序排列，春夏之气虽然为阳也要以三阴的名称来命名，这就需要用阳的里来命名。太阳的另一面是厥阴，而太阳之气又与秋天的少阳之气相同，从脏腑的表里来看，厥阴与少阳相表里，所以，少阳的表为厥阴，这是正月、二月可以用厥阴命名的原因。厥阴表示寒冬过后天气逐渐转暖，阴寒逐渐衰竭，最典型的气候特点是风。需要指出的是，风是六气的总称。风的本义是指空气的流动，《广雅·释言》：“风，气也。”戴侗《六书故》：“天地八方之气吹嘘鼓动者命之曰风。”所以古人说：“树欲静乎风不定，子欲养乎亲不待。”其他五气指的是空气的寒热等特性，都可以叫风，如热风、燥风、寒风等。寒冬过后从立春到春分的四个节气典型的气候特点是空气不再冻手了，所谓春风送暖，叫暖风或者温风，古人习惯上把温风简称为风。四时气候的变化，由春天的温开始，依次是热、暑、湿、燥、寒，周而复始，《素问·至真要大论》：“阳之动，始于温，盛于暑；阴之动，始于清，盛于寒。”《伤寒论·伤寒例》：“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灵枢·痹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就是厥阴温气、少阴寒气、太阴湿气三阴气所致，而不可能是三阳气所致。习惯上把初春的风温简称为风，我们这里沿用旧说，把六气中的风温称为风。厥阴大致对应的是从大寒之后经过立春、雨水、惊蛰、春分六十日，天气不再是冰雪而是春风，在春雨的滋润下，万物开始复苏曰惊蛰，春风拂动，草木葱茏。

少阴化热：

少阴揭示春末夏初三月、四月的气候特点是热，温度较高。春末夏初之际天气进一步暖和，阴寒之气进一步减少，后面是纯阳的夏天。对应三月、四月，二十四节气是从春分之后的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四个节气六十日，已经由乍暖还寒的初春，过渡到春风和煦，不热不冷，万物繁茂生长的初夏时节，古人叫“少阴司天，其化以热”。少阴值天气的季节，它的显著气候特点是热。

太阴化湿：

太阴对应七月、八月，二十四节气是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四个节气六十日。《素问·至真要大论》：“太阴司天，其化以湿。”王冰注：“云雨润泽，津液以成。”太阴值天气的时候，它的显著气候特点是湿热，云雨暴下，河川满溢，故太阴的气候特点是湿。前面我们介绍《黄帝内经》把四时十二月按三阴三阴分类，七月申少阴，十一月子太阴，这里为什么不一样了呢？按照《素问·五运行大论》的说法，就是四时十二月是数，一、二、三的三阴三阳也是数，以数推的三阴三阳是揭示四时寒热、升降的规律，这些是古代气象学研究的内容，中医理论研究的是人的生理、病理和病因，所以引进三阴三阳的概念后赋予了新的内容，就是用来揭示脏腑功能的强弱，与六气结合提示脏腑致病的外因。五运六气的少阴，代表三月四月的热气，合于少阴心君，小肠手太阳为其表。心为君主之官不受邪，需要像三月、四月的天气那样为人体提供恒定的温热之气，不能忽而寒凉，忽而燥热猛烈。而太阴用来揭示脾脏的功能，合于六月、七月，功能是化，生阴的功能最强，脾的表阳明胃生阳的功能最强，所以太阴合暑气之后的湿气。

少阳化火：

少阳指三焦手少阳，其脏为心包手厥阴，对应的是五月、六月，节气是小满之后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六十余日，是四时之中暑热最盛的季节，所以说“少阳司天，其化以火”。少阳值天时的时候，它的显著气候特点是干燥火热。由于按三阴三阳的顺序排列，它被延后到太阴之后。

阳明化燥：

足阳明生阳的功能最强，手阳明经次之。大肠手阳明排在足阳明之后，其脏为肺手太阴，以肺手太阴之表命名，对应的气候是九月、十月，西方秋分之后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四个节气六十日，寒气日至，天清气凉，万物肃杀。“阳明司天，其化以燥”是说阳明值天气的时候，其显著的气候特点是干燥寒凉。

太阳化寒：

秋天之后是寒冬，十一月、十二月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合二十四节气的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四个节气六十日。“太阳司天，其化以寒。”太阳指膀胱足太阳，其里肾足少阴，因为少阴之名已经被心手少阴占用，所以用太阳命名。太阳值天气的时候，最显著的气候特点是寒冷。这样，一年中最显著的六个气候特点就与三阴三阳相合了，具体的是厥阴风（温）气、少阴热气、太阴湿气、少阳暑气、阳明燥气、太阳寒气，三阴三阳与六气结合，揭示了作为外因的邪气性质，也为后面揭示邪气所犯人体的部位打下基础。

【相关经典选读】

厥阴司天，其化以风；厥阴，木气也，木化风。少阴司天，其化以热；少阴，君火也，君火化热。太阴司天，其化以湿；太阴，土气也，土化湿。少阳司天，其化以火；少阳，相火也，其化畏火。阳明司天，其化以燥；阳明，金气也，其化燥。太阳司天，其化以寒。太阳，水气也，其化寒。以所临脏位，命其病者也。肝木位东，二火位南，脾土位四维，肺金位西，肾水位北，所临之气不和，则各命其病也。

明·吴昆《黄帝内经素问吴注·至真要大论》